【byb.cn 】（来源：生命时报）提起输血，大家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先血匹配型，再通过安全可靠的设备输血。但在150年前，西方医疗界有一段令人匪夷所思的过往——医生曾试图用牛奶替代血液给患者输血，被称作“牛奶输血实验”。

　　内蒙古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博士 王 晟

　　《生命时报》 2025-04-18 第1889期 第23版
　　
　　人类对血液替代品的探寻，有着极为悠久的历史。17世纪，英国医生理查德·洛尔完成了首例输血实验，让一只失血的狗接受另一只狗的血液，结果接受输血的狗顺利康复。受此鼓舞，洛尔将羔羊血液输入精神病患者体内，期望温顺的羔羊性情能改善患者的精神状态。后来，输血者虽然存活下来，精神疾病却未见好转。

　　1667年，法国医生让-巴蒂斯特·丹尼斯进行了第一次有记录的人类输血，他将羊血输入一名15岁男孩和一名工人体内，两人成功存活。但跨物种输血并非次次顺利，丹尼斯后续实验导致两人死亡。这些惨痛后果，致使输血实验在1670年被皇家学会、法国政府和梵蒂冈叫停。19世纪初，输血实验短暂复苏，可血液凝结和患者高死亡率的问题，依旧未能解决。

　　19世纪的输血技术十分原始，医学界对血型的了解很少，人与人之间输血常常引发致命的不良反应。而失血过多的患者若得不到及时救治，死亡率也高得惊人。当时，医学界亟需一种安全、有效的血液替代品。在众多替代品中，牛奶这种看似与血液毫不相干的液体，竟脱颖而出，被医生们视作“完美”之选。

　　在美国，西奥多·盖拉德·托马斯（1831~1903年）医生大力推动了牛奶输血实验。1831年，托马斯出生于南卡罗来纳州，在查尔斯顿医学院取得学位后赴欧深造。回到美国后，他在纽约成为知名妇产科医生。凭借高超医术和深厚学术造诣，1868年，托马斯出任纽约妇女医院主任医师，并在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任教，其撰写的《妇女疾病实用论文集》成为当时重要的医学教材，还被翻译成多种语言。深厚的学术背景和崇高的社会地位，让他的医学观点备受关注与尊重。

　　托马斯与其支持者认为，牛奶可作为血液替代品，他们基于三点判断：一是当时的医学理论认为，牛奶中的脂肪球能在人体内转化为血球;二是临床上看到部分患者输注后短时间好转（可能是安慰剂效应或体液补充所致）;三是在大量输血技术尚未成熟的情况下，牛奶是唯一容易获取且“看似安全”的液体替代品。此外，19世纪美国乳品业兴起，乳业公司不遗余力地宣传牛奶的营养价值和健康功效，让牛奶在公众心中树立了“完美食品”的形象，也为牛奶被视为“医学奇迹”提供了土壤。

　　1873年，美国费城约瑟夫·罗伯茨医生为一名胃癌晚期患者静脉注射了牛奶，这是美国牛奶输血的首次正式记录。他使用了8盎司（约 240毫升）温热的新鲜牛奶，令人意外的是，患者症状暂时得到缓解。这一成功案例迅速在医学界传开，激发了更多医生的尝试热情。

　　托马斯在纽约妇女医院开展了一系列牛奶输血实验，并在美国医学会上发表题为《静脉输入牛奶作为血液替代品》的演讲，详细介绍了实验方法和结果。他还分享了多个“成功”案例，称患者接受牛奶输注后症状明显改善。此后，牛奶输血在美国各大医院流行起来。1875至1880年间，美国医学文献记录了至少90例牛奶输血病例，对象多为失血过多、贫血、肺结核和严重营养不良患者。

　　然而，这些看似 “成功” 的案例背后，潜藏着大量失败与危险。许多接受牛奶输血的患者出现严重不良反应，如高热、寒战、胸痛、呼吸困难、头痛和眼球震颤等。更糟糕的是，相当一部分患者注射后不久便陷入昏迷，最终死亡。但在当时的医疗环境下，这些死亡往往被归咎于患者本身严重的疾病，而非牛奶输血。

　　随着实验持续推进，牛奶输血的危险性逐渐凸显。1880年，约瑟夫·豪医生通过一系列动物实验发现，所有接受牛奶输血的失血犬都死亡了。豪医生随后用人乳进行输血实验，给一位肺病患者输入3盎司（约30毫升）人乳，患者很快停止呼吸，好在通过紧急抢救措施得以复苏。到1884年，越来越多的医生认识到牛奶输血的危险性，这种做法逐渐被摒弃。1901年，卡尔·兰德施泰纳发现人类血型系统，为现代安全输血奠定了基础，牛奶输血就此落幕。

　　回顾这段历史，牛奶输血实验虽危险且基于错误理论，但它反映了19世纪医学界在面对血液替代品难题时的积极探索精神。未来，随着医学的进步，人类或许有希望开发真正的“人造血液”以解决供血短缺这一严重问题。